走在路上,鞋跟忽然掉了。我环顾四周,正巧路边有个修鞋匠。我赶忙请他修鞋。鞋匠是个精瘦的老头,见活儿来了,喜滋滋地递给我一个小板凳。
我坐下,一边看他修鞋,一边和他聊天:“大爷高寿?”他乐呵呵地回答:“今年66岁,下个月就开始吃67岁的粮草了。”我见他那双青筋暴露的“老手”,又问:“厂子不景气?下岗了?”“不,是退休了。”“那你原先在什么单位?”“学校。”“当清洁工?”“不是。”“做门卫?”“也不是。”“是炊事员?”话刚出口,我马上觉得不妥:凡是炊事员 ,长相都像小品演员郭东临,又白又胖,两块脸被人打肿了似的。老鞋匠像个非洲难民,哪里有炊事员的丰采?他果然摇摇头:“也不是。”
我在校十六年,还想不出哪一个岗位适合他:“那你是干什么的?”老鞋匠将头一低,用一双狡黠的目光斜斜地越过老花镜框的上沿,颇有几分得意地说:“我是校长。”我大惊:“你是校长?”我心中挺纳闷:有校长出来练摊的吗?
他一边使劲敲着钉子,一边瞟了我一眼,那模样极像老顽童:“我不像校长?”
这回轮到我不好意思了:“那倒不,我只是想知道,一个退休校长,为何不呆在家里享清福,反倒上街摆摊修鞋?”说到这,我将音调降低八度,关切地问:“是子女太多吧?”“我只有一个儿子。”我明白了:“你儿子下岗了?”老鞋匠笑得很含蓄:“我儿子不需要我援助。”“那你还忙乎啥呢?” 下文我不便说出口:你这不是犯贱吗?
老鞋匠不理会我的面部表情,把修好的鞋递给我:“你试试。”我穿上鞋,来回走几步:“唔,手艺不错。”
老鞋匠开始收拾行头,不紧不慢地自言自语:“刚退休那阵子,我每天找几个老头老太打扑克、修长城,时间一长,今天这里痛,明天那里酸,浑身上下不舒服。我去看大夫,大夫说我没病……”他话没说完,一辆宝马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从驾驶室里伸出一颗年轻人的头,对老鞋匠说:“爸,回家吧!”老人回了一声“好呐”,拎了简单道具,利索地上了宝马。
我在惊讶中掏出10元钱,飞快地递给老鞋匠。他开了车窗,伸出脑袋,笑着把我的钱推开: “那大夫说,你只要去劳动,就可以获得快乐,找回健康。我想起小时候学过修鞋,这几年,我听大夫的话,重操旧业替人修鞋。结果,现在我什么病也没有了。哈哈哈!”说罢,他关了车窗。我急道:“这修鞋的钱?”他欢快地说:“再见了朋友,我是免费的修鞋匠!”
宝马“吱”地一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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