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至初唐时期,女子服饰特别是仕女衣装基本上沿袭南北朝形制,短襦胡服和传统袍衣并存,大多窄小细瘦,紧身,袖子也细窄紧口。到了盛唐时期,体型以胖为美的审美观逐渐占据统治地位,因此女子服装越益趋向宽肥。
地处祖国边陲的西域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聚居区,也是中原文化与西域及西方文化相互交融的枢纽之地,唐朝政府对西域的有效管理及中原文化的影响,使西域服饰特别是女子服饰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风貌。新疆文物考古工作者在吐鲁番地区发掘出土了大量与服饰有关的木俑、泥俑、绢画等珍贵文物,为我们了解唐朝时期的西域女子服饰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形象资料。我们从吐鲁番阿斯塔那出土的文物资料来看,以吐鲁番地区为代表的西域女子服饰,有中原文化之特色,与此同时,与中原地区那种汉式宽袖大袍、右衽掩胸、博带深衣之式相比,更显出地方特色和民族风格。
1、襦裙装
唐代妇女的生活装在传承中原服饰传统的基础上,吸收西域等异域文化而发展。无论贵贱一般都是由襦或衫、裙、帔等三大件构成,上面襦的下摆系在裙腰中,下着线鞋和锦鞋。襦裙装在西晋时期就已经出现,如西晋傅玄《艳歌行》有“白素为下裙,月下为上襦”的诗句。襦裙装主要是上着短襦或衫下着长裙配披帛,加半臂的配套服装样式,这种套装在唐代又传入西域的高昌地区,成为当地女子的时尚服饰。当时的西域女子为了显示自己优美的体型,大多喜欢穿颜色鲜艳的窄袖短襦和贴身的长裙,1973年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一件女舞俑,女俑身着绿色窄袖短襦,紧身半臂衣穿于襦的外面,穿齐腰红黄间色曳地窄长裙,显示了唐初女子穿窄袖短上衣和长裙曳地的风范。
2、襦
襦是中国古代常见的一种上衣。《礼记·内则》:“童子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衣不帛襦衤夸”。许慎《说文·衣部》:“襦,短衣也”。襦一般男女均可穿着,东汉以后成为女子的一种服饰,有不同的长度,长襦能垂及膝盖以下,短的可与腰相齐。汉代女子穿的襦一般较长,而且两袖肥大,如辛延年诗中所云“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南北朝及唐代,由于受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的影响,窄袖短孺在中原地区十分流行。因为这种窄袖紧身的短孺不仅有利于做事,还能表现女子的体型,因此受到年轻女子的喜爱。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一件女舞俑,身着的短襦采用对襟,穿着时衣襟敞开,不用纽带,下摆部分则束于腰内。
3、半臂
半臂是唐代女装中十分常见的新式衣着,这是一种短袖对襟上衣,没有纽带,只在胸前用衣襟上的带系住,穿时底摆掩于裙腰内,或围于裙腰外。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女舞俑,穿着的紧身半臂衣,款式为“v”领对襟,两袖仅及人臂之半。半臂在新疆克孜尔等处的石窟壁画中可以见到。
西域地区昼夜温差较大,半臂这种形式的外衣,十分适合当地气候变化时穿用。半臂通常采用质地较好的锦缎制作。《新唐书·地理志》曾记载当时扬州进贡的物品中有一种“半臂子”。半臂用料和花纹十分考究。诗人李贺的《唐儿歌》中有“银鸾啖光踏半臂”的句子,描写的可能是一种用银线织出的半臂。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女舞俑,穿着的半臂虽然不是用银线织出的,但它的面料是当时十分珍贵的鲜艳夺目的联珠兽纹锦。
联珠纹通常被认为是波斯萨珊王朝的一种纹饰。联珠纹锦在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出土较多,它的组织结构既有经线显花的平纹经锦,又有纬线显花的斜纹纬锦,其纹饰也十分丰富,有联珠对鸭纹锦、对鸡纹锦、对狮纹锦、对鹿纹锦、对熊纹锦、对孔雀纹锦等多种纹饰。这件女舞俑所穿的联珠纹瑞兽半臂衣,两个联珠环分布在前胸两侧,突出了纹饰的美观和装饰的主题,同时流露出东西方文化相互交流的痕迹。{page_break}
4、披帛
披帛也称帔子,是绕于肩上起装饰作用的一种衣饰。《释名·释衣》曰:“帔,披也,披之肩背不及下也”。宋人高承《事物纪原》引《二仪实录》云“秦有披帛,以练帛为之,汉即为罗”。由此可知披帛这种衣饰,秦汉时期在中原地区已经出现。1995年考古工作者在新疆汉晋时期的民丰县尼雅墓葬中,发现了保存较好的丝线编织的披帛。在中国周围的各民族服装中,波斯及波斯附近的一些国家也使用披帛。《旧唐书·波斯传》记载:“波斯,其丈夫,衣不开禁,并有披帛”。
在欧洲、美国、伊朗等国的博物馆收藏的波斯萨珊王朝金银器图案中,也有披着帔子的波斯女子形象,可见披帛这种衣饰在晋唐时期的西亚也十分流行。我们从克孜尔等处的石窟壁画中可以见到飞天及供养人戴披帛的形象。吐鲁番出土文书中“绯罗帔子”、“绿绫帔子”、“紫小绫帔子”、“白小绫领巾”、“绯罗领巾”的记载,由此可知西域女子用的披帛质地和颜色多种多样,这里所说的“领巾”,可能是一种三角形的披巾。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女舞俑,肩帔的披帛呈长方形,面料是橙黄色鱼子形的散点花纹绞缬罗,既轻盈又华丽。
5、裙装
裙子是最能表现女性个性的一种服饰。唐代年轻女子最喜欢穿红色的裙子,特别在歌舞伎中十分流行。白居易的“血色罗裙翻酒污”,李白的“移舟木兰卓,行酒石榴裙”,万楚的“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都是描写歌舞女子的佳句。当时染红裙的颜料,主要从石榴花中提取,因此人们也将红裙称之为“石榴裙”。
西域女子对红色的裙子也情有独钟,阿斯塔那230号墓出土的屏风画《仕女图》,图中的仕女是一位身材窈窕,面目清秀,贤淑端庄的淑女形象,她发髻高耸,上身穿无领的袒胸襦和花色半臂,下身穿的就是色彩浓艳的红色曳地长裙。西域女子还喜欢穿黄、绿、蓝、白、青、绛、粉、棕等颜色的裙子,还有两种以上间色面料搭配的长裙,如阿斯塔那206号墓出土的女舞俑下着红黄间色面料缝制的长裙,腰束宽1厘米,长10厘米的缂丝带,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裙子的款式主要有齐胸和齐腰两种形制,当时西域流行的是贴身适体的窄长裙,筒裙也受西域女子的青睐。推陈出新是唐代西域女装的主要特征之一,如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一件百褶裙就反映了这一现象。这件裙装用22条上宽3厘米,下宽11厘米纵长的绛色绢片连接而成,褶纹清晰。从考古出土情况看,西域女子的裙装质地十分丰富,有绢、绫、缦、纱、罗、绮等,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女俑所穿的绿地印花绢裙和绛地印花绢裙,不仅色彩绚丽,质地柔软精良,而且印有十分精美的花鸟纹样,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
6、幂
西北地区风沙较多,为躲避风沙,西域女子喜欢戴一种叫幂的头饰。它是一种从头上下垂将全身都罩在里面的纱网,在西域地区不分男女均可用之。《隋书·附国传》记载:“以皮为帽,圆形如钵,或戴幂”;《隋书·吐谷浑传》载:“王公贵人多戴幂。”现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出土于吐鲁番古墓的《树下人物图》中的女主人公旁边还有一位侍女,穿袍服,右手高举正在卸御蒙在头上的幂,这种幂用黑色布帛制成,长度大约在胸际,露出人的眼鼻,其余部分则全部障蔽。
阿斯塔那222墓出土的一件彩绘骑马仕女俑,头上也戴着幂不过形制与上面所说的幂有所不同,黑色的布料盖在女俑的席帽上,露出面部,并非全身障蔽,如同现在农村妇女的头巾。在西域地区主要是用来遮挡风沙、扬尘,传到中原后,很快找到了它的土壤,十分符合“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传统礼制。北周时期朝廷规定妇女外出要戴幂,不许妇女肌肤外露。《旧唐书·舆服制》记载:“武德、贞观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著幂,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可见唐初中原地区女子戴幂;主要是防止别人观看。
7、帷帽
戴帷帽是西域女子的独特爱好。一般认为帷帽是在幂的基础上改造而来,主体是用一种质地较硬的藤条或席片作骨架,上面绷上布帛,再在它的沿上加缀一圈长短与人颈部相等的纱网,就成了帷帽。它不能像幂那样“全身障蔽”,只能遮住面部而已。
《旧唐书·舆服制》记载:“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则天之后帷帽大形,幂渐息。中宗即位,宫禁宽弛,公私妇人,无复幂之制”。唐朝中期,特别是武则天统治时期,社会风气日益开放,封建礼法在服饰上的约束受到冲击,帷帽这种与幂相比更能张扬女性个性的头饰,越来越受到年轻女子的喜爱,特别是在中原地区十分盛行,宫中和民间女子都争相效仿。
阿斯塔那187号墓出土的一件彩绘骑马仕女俑,再现了当时一位西域高昌女子头戴帷帽骑马出行的情景。她身穿袒胸窄袖襦和间色长裤,手握马缰端坐在马背上,戴着帷帽的纱帷好像仍在飘荡,充分显示了唐代西域女子所独有的高雅庄重的气质和多姿多彩的风貌。{page_break}
8、胡帽
中原地区把周边少数民族居民常戴的帽子称之为“胡帽”,由于西域冬季天气寒冷,先秦、汉晋南北朝时期的西域人民普遍戴帽,到了唐代也应是如此,但从考古发掘情况来看,女子戴帽的资料不太多见,只见于阿斯塔那唐墓墓出土的一幅绢画《乐伎图》中,图中一位年轻美貌的西域女子,身着色彩鲜艳的上衣,手持一把古琴,头上戴着的高帽子,其质地看上去应是色彩鲜艳的丝织品,上面绣有漂亮的花纹图案。这项帽子主要特征是左右护耳与帽子连为一体,自然垂下,在冬天穿戴十分实用,因此有学者称其为“搭耳帽”。
在唐朝随着西域音乐舞蹈传入,舞蹈时所穿的胡服为中原居民所接受。从西域“石国”传入的“胡腾舞”,舞者戴一种虚顶的“织成蕃帽”,如诗人刘言史《王中丞宅夜观舞胡滕》诗所云“石国胡儿人少见,蹲舞樽前急如鸟,织成蕃帽虚顶尖,细毡胡衫双袖小”。“浑脱帽”也是西域胡帽的一种,吐鲁番出土纸制的浑脱帽,它与帷帽相似但没有纬纱,外表涂黑并施彩绘花纹。当时人们穿戴的浑脱帽应该是用动物的皮、毡或质地厚实的织物缝制而成。这种帽子传入中原后,深受王公贵族们的喜爱,出现了“都邑城市,相率为浑脱”的盛况。
9、鞋子
从考古发现资料来看,唐代西域女子的鞋履可分为高头和平头两种形制。高头履又称翘头履,阿斯塔那230号墓出土的屏风画《仕女图》中的女子,所穿的鞋子就是翘头履,鞋头上翘,并饰有花纹。这种前端上翘的高头履,可以承托曳地长裙,以便行走方便。
阿斯塔那唐墓中亦有翘头履出土,如1969年阿斯塔那381号墓出土的一双唐代变体宝相花云头锦鞋,长29.7厘米、宽8.8厘米、高8.3厘米。这双云头锦鞋的鞋面、鞋头、鞋里都采用了高级面料,特别是鞋里是用蓝、绿、绯红、绛色、蛋青、白、黄七色织成彩条花鸟流云等纹饰的经锦,其中蓝、绛、绯红、蛋青四色彩条晕间。这是目前唐代彩条中显花的最华贵的晕间彩锦品种。鞋面是华丽的变体宝相花纹,鞋头用一种由大红、粉红、白、墨绿、葱绿、黄、宝蓝、墨紫八色丝线织成的斜纹锦,图案为红地五彩花,以大小花朵组成团花中心,绕以珍禽异兽,卷云行霞,间以瑞草散花,外侧又杂置折枝花和山石远树。
鞋头呈高耸的云头状。这双云头锦鞋充分显示了唐代中期织锦、配色、显花三者结合的显花艺术成就,是唐代衣物中极为罕见的精品之一。西域女子的平头鞋有麻鞋、蒲鞋、皮鞋多种质地的鞋履。用麻线编制的鞋子称做麻鞋,又称线鞋,如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一双麻鞋,用粗麻绳编织成厚底,由细麻绳编织鞋面。鞋面结构疏朗,中间编织成镂空状,与现代的凉鞋比较相似。阿斯塔那187号墓出土的《围棋仕女图》中的几位侍女也穿了这种麻鞋,说明麻鞋是唐代西域居民普遍穿着的鞋子。
麻鞋并不是西域的传统鞋履,应是从内地输入的。但内地的线鞋不同于《围棋仕女图》画面地位低下的侍女所穿的麻鞋,而是京城里贵族妇女时尚的奢侈品,如《旧唐书·舆服制》载:“武德来,妇人著履规制亦重。又有线靴。开元来,妇人们著线鞋,取轻妙便于事。侍儿乃著履”。穿麻鞋的形象在唐代绘画作品中有诸多的反映,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中的宫女们,全都穿着麻鞋。此外陕西长安唐韦乡项墓出土的石刻以及西安唐李爽墓出土的壁画上都有穿麻鞋的形象。
考古工作者还在阿斯塔那唐墓中发现了蒲草编织的蒲鞋,这种鞋子也是由中原传入的,多为百姓暑天所穿。如《梁书·张孝绣传》称:“孝绣性通爽,不好浮华,常冠谷皮中,蹑蒲履”。五代画家顾闳中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中也可以看到当时蒲鞋的具体形象。皮鞋与麻鞋、蒲鞋相比,十分耐穿,阿斯塔那唐墓出土了8双皮鞋,鞋底用粗麻线编织,鞋面用皮革,鞋内衬毡,用麻线缝缀,显得结实耐用,应是由当工匠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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