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自己的设计的,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服装设计呢?可以给我们讲叙下你入行的经历么?
何艳:我是从2004年开始的,因为大学时学的是服装设计。其实我在考大学的时候,一心想学画画的,想考纯艺,但因为画的不够好,考不上吧,老师就建议我考一些工艺院校,几乎所有的工艺院校我都去考了,结果服装考的最好,在无锡轻工大学拿的分最高,后来北服也寄了录取通知书,当时因为对无锡的印象好,喜欢它城市里面有山,所以就选了无锡。大学毕业后来上海工作,在服装公司里面做的不是非常顺利,我不太服管,想法又不安分,老觉得这个太土了,那个没法干了,其实也是那时思想不够成熟吧。再加上公司里老会有一些办公室政治,实在忍受不了,我就再也不愿意上班了,所以后来还是决定自己做。
记者:决定自己做以后,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么?
何艳:其实一直没有正式成立过什么工作室,因为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注册过品牌,所以不算有专门的工作室。只不过就在2004年做了第一场秀,没想到有人还愿意买我的东西,于是就开始边作秀边卖一些衣服。然后到了2006年的时候,有些媒体开始关注到我,也接受了一些采访,知道我的人更多了,就这样一直持续下来了。从04年到09年,每一年都会有一场秀,从10年开始与独立设计师品牌集成店合作,在上海和北京两地出售产品,这段时间就没有做发布会,最近的一次发布是在13年10月份“民国”那一场,就是这样,现在这个工作室也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就是这样。
记者:你出身世家,父母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他们怎么看待你的设计呢?
何艳:谈不上世家吧,我爷爷是裁缝,我妈是我爷爷的徒弟,顶多算是裁缝世家。我妈经常会过来看,她之前就跟我说,这有人买吗,这多难看啊,她跟我有不同的角度,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慢慢的接受我的趣味,我的审美,他们会觉得还不错。我爸一般不发表意见,但我知道他还是挺认同我的。
记者:开始做的时候,有预期过现在的成功么?
何艳: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会做到现在。当时做第一场秀的时候,我就想说,好好玩一次,做完一场秀,我再安安心心找份工作,但后来就没有找工作,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设计也卖的很不好,但也一直熬到了现在。
记者:你觉得你现在的设计与最开始做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何艳:我觉得我设计是有进步的,但是没有特别大的不一样,本质上没有区别,但在技法上,还有对工艺的认识,积累的经验,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一些成长的,所以我觉得我的衣服越做越完整。
记者:那你觉得中国的服装和西方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何艳:我觉得现在大家生活方式那么接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一样,但传统上当然有区别,我们都知道,中国人气质已经发生变化了,已经不再是所谓的神秘含蓄的东方了,大家都非常开放,非常直接。一定要说不一样的话,我觉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无论是东方西方,有些人喜欢含蓄,有些人就喜欢大开大合,有些人喜欢奢华性感,每个设计师的喜好都不一所以我觉得不是东西方的差别,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记者:现在很多设计师是从国外学习回来的,你的整个经历都是完全在中国的,你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呢?
何艳:对,他们多好,大家都出过国了。07年邱昊的回国对我的冲击很大,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店,我看到后很受刺激,那个时候觉得很害怕,很恐惧,国外回来的设计的思维方式真的不一样,我怕以后这样的设计师越来越多,像我们这样没有出过国的设计师可能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但这个恐惧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发现,其实重点不在于你有没有海外的经历,,而是你对自己的生活经验,你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即使我出了国也会跟他们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的情感,对世界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这些东西才是作为一个设计师甚至是一个人的存在,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个体经验才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的东西。{page_break}
记者:你觉得在个体经验当中,什么是对你的影响最深刻的?
何艳:我生活上没有过大起大落。但父母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我弟弟对我的影响也很。我弟弟是我在美学上的启蒙,他先开始画画的,然后我才开始画,包括对很多艺术家都是他带我认识的。比如说我以前学画的时候,我还在画石膏的时候,他已经接触梵高了,你知道梵高和石膏就差了很多,他就会带我认识梵高。我作秀的模特用的都是朋友,还有的是请的普通人,有趣就在于这个过程,你跟这个人,不管你先认识他,还是因为他做了你的模特以后成了你的朋友,在交往的过程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这些都是正能量,而我本身是一个充满负能量的人,但接收到的全是正能量,不然我也不会在它又难又不讨好的情况下,还坚持用这样的方式来作秀。这些经历对我影响还是很多的,有了这些经历才有现在的我。
记者:你喜欢让普通人当模特,是觉得他们比职业模特更好么?
何艳:我这么多年一直用这种方式作秀,其实它很难,虽然成本相对来说会低很多,但你请朋友来走秀,他们是非专业的,你要让他们呈现一个相对专业甚至完美的状态,是要付出很多经历,要调整很多东西,这跟模特是不一样的。你会发现很多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模特穿和常人穿完全是两个样子,但是我一开始就完全屏蔽掉了模特这块, 我会非常注意常人穿这套衣服,他穿出来是不是好的,是不是美的,这个是很难的。当然职业模特也有模特的好处,因为模特本身是一个很好的载体,是能会为衣服加分的。但我对模特是很挑的,一般的模特还是达不到我心中的标准,所以我还是用自己的朋友,不是说我的朋友就一定比职业模特好,我挑选的素人,肯定有他有特别吸引我的气质,或者是她有长处能承载这个衣服,让人看了觉得不会乏味。
记者:从99年到现在,你觉得行业的环境变了吗?
何艳:变了,变化还挺大的,99年的人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衣服可以在买手店里出现,卖给买得起的客人,因为现在的衣服卖的价钱还挺高的,我觉得99年的设计师应该无法想象衣服能卖出这样的价钱。那个时候也没有网店,虽然我个人不考虑,但开网店也是很多设计的都会考虑的选择。
记者:新一季的作品灵感是什么?
何艳:这一季我做了很多礼服,其实这个秀跟Pina Bausch的作品《交际场》秀有些关系,刚好我又有现代舞者的朋友,就想跟我的舞者朋友合作一下,我觉得Pina Bausch的《交际场》整个舞蹈的编排和整个场景都特别适合时装秀,所以就把她交际的概念借了过来。我自己是很讨厌party的,本来想表现出人在party里面那种尴尬的状态,但编排的时候发现特别难做,也很做作,所以还是把这个意图拿掉了,这次剩下服装跟肢体这两个元素在秀里面,还有音乐,音乐是最重要的。
记者:你对穿你衣服的人有预设吗?
何艳:可能有,比如身材上会有一些预设,我全部做的是胸量很小的衣服,所以胸量太大的话是穿不进去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预设。
记者:你觉得“东方意象”在你的设计当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何艳:我们70年代的人可能都有一些情节,我们做的东西里面,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七八十年代,或者三四十年代的迷恋,这是时代对我们的影响,包括张达也会做一些蓝布,大棉袄之类的复古的设计,我觉得我们几个人的气质是比较像的。
记者:为什么选择上海这个城市?你觉得上海这个城市的气质是不是有吸引你?
何艳:就是是无锡大学毕业以后,觉得上海很近,上海是个人大城市,所以就来上海找工作了。而且感觉在布料方面,上海的资源也比北京好一些。我本身是南方人,这边天气什么的都是我喜欢的,但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上海, 毕竟上海的气质还是比较排外的,就是老一辈的人想法会不一样,年轻人还是好的。
记者:在你的字典里对“时尚”的定义是什么?
何艳:“时尚”这个词字面上的东西非常好理解,我觉得现在的时尚, 这个词其实已经被媒体带偏了,已经就变成时装工业的一个代名词,时尚可能包含了时装工业,但不等同于时装工业。现在说时尚基本都是说时装工业里那点事,我不喜欢这个词,我也不去定义它。
记者:有的人会觉得有对的和错的时尚,你怎么看?
何艳:这个还真有,我觉得所谓的对和错,是跟这个人对不对,因为同一个规则放在他身上不成立,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就成立了,所以没有绝对的对错。就像有的设计天性就喜欢穿的跟别人不一样,还有一些设计师,比如说我,不介意自己有一个傻的发型、不介意自己穿的很普通,也不介意别人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设计师。 对与错完全跟你的心性有关系,你的心性是这样的,你就穿对了,别人看到的你与你自己认识的你,全是两个概念,对不对都是自己知道的,别人看没有意义。比如说,要是别人评论说何艳是一个很土的设计师,那都是别人的评论,但是我自己的角度,认同何艳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师,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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