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危地马拉的长途汽车里,我邂逅了来自美国的年轻女子菡娜。
一头柔柔滑滑的长发,闪着旭阳的亮光;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透着海洋的色泽;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澎湃的生命力。和她时髦外表毫不相衬的,是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超大,看起来沉甸甸的。
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我指了指她的大布袋,笑嘻嘻说:“你的行李,好特别呀!”她也笑,说:“不是行李啦,是工作包,装的都是鞋子和皮革。”
菡娜在危地马拉从事的是制鞋业,有趣的是,她在美国德萨州大学修读的却是风马牛毫不相及的人类学。她一向嗜鞋成癖,家里特辟一个空间收藏各式鞋子。几年前大学毕业时,刚好朋友有意招人在危地马拉发展制鞋业,她便毛遂自荐。从此,一头栽进鞋子的世界里,过着兴趣与稻梁圆融结合的快活日子。
“一般人只关心衣服穿得美不美,却很少注意鞋子穿得好不好。”菡娜娓娓说道:“其实,长年穿适脚的好鞋子,是可以延年益寿的。”菡娜给好鞋子所下的定义是:“舒适、美观、耐穿”。她从布袋里取出了一双鞋子,递给我,说:“你看看。”我看。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好奇特、好新颖、好标致啊!她突破传统,别出心裁地以五彩棉布配搭上好皮革,形成了一种独树一帜的崭新风格,个性彰显。她说:鞋子款式,千变万化,便宜者百余美元,贵者三百余美元,视款式的简繁与用料多少而定。
菡娜嘱我试穿,我一穿上,便“噢”了一声,讶异于皮革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极端柔软。菡娜微笑着透露:鞋子外层使用的是牛皮,牛皮质地好,用以做鞋子,形状特美,可是,它质硬,必须用化学物质加以软化,脚部皮肤如果长期和这些化学物质接触,恐怕不利于健康;所以,鞋子内层选用猪皮。猪皮柔软适脚,不需软化,只需注射利用植物制成的防腐剂,便行了。
菡娜设厂做鞋,却不设店卖鞋,一切只靠网上交易。顾客可以在网上选择既定款式,也可以另行设计。菡娜接到定单后,便去买料子。鞋子做好后,通过网上收取款项,然后,空邮寄出鞋子。一般上,整项交易约需六周完成。
顾客穿了鞋子出席聚会,别具一格的鞋子成了瞩目的焦点,一传十、十传百,为菡娜带来了应接不暇的生意。如今,她每个月在网上可完成大约200宗交易。
询及远到危地马拉设厂的原因,她表示危地马拉有个小镇帕斯多雷斯(Pastores),制鞋历史长达百年。万余人口,清一色是玛雅人,多数从事制鞋业,手艺精湛,在中美洲遐迩闻名。
菡娜的制鞋厂设在古城安提瓜(Antigua),她以超高的薪金聘用帕斯多雷斯小镇绝好的制鞋师傅,把技艺手把手地传授给她所雇用的制鞋工人。这些工人,过去虽然都是从事制鞋业的,可是,他们做的是低层次的流水作业,而且,只做用料极粗的便宜鞋子。习惯于粗制滥造,态度难免流于马虎。改变工人的制鞋概念,是菡娜的首要之务。她实施“高薪养优”的政策,要求工人把工作一丝不苟地做得尽善尽美。工作一出现纰漏,立马开除。工人为了保住优质饭碗,都倾尽全力,结果呢,训练出来的15名制鞋匠,个个身手不凡。全无后顾之忧的菡娜,遂得以专注于设计工作,奔波于各大城市,亲自挑选花式独特的棉布和质地上乘的皮革。
聊着聊着,不觉时光飞逝。抵达了目的地后,菡娜背着那个大布袋,下车,步履轻快地向前走着。
布袋虽重,但是,她的肩、她的背、她的腰,压不低、压不驼、压不弯。因为呀,布袋里满满地装着的,不是皮革、不是鞋子,而是她的梦、她的理想、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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