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下旬的一天黄昏,温州“中国鞋都”26号,偌大的厂区,安静得出奇。
“很多鞋厂都放假了。”给厂区看门的来自贵州的保安说,这三四年的情形是“一年不如一年”。
包括制鞋业在内的轻型消费品制造业是温州最初赖以起家的几个支柱产业之一。而近年来随着其比较优势的逐渐丧失,制鞋业将何去何从?21世纪经济报道就此采访了温州鞋革行业协会执行会长谢榕芳。
“温州制鞋业还有一段发展时期”
记者:近年来,人们讨论较多的一个问题是,随着土地、劳动力等要素成本上升,类似于制鞋这样的快速消费品行业有可能会迁移到其他成本洼地,温州有可能变成一个纯粹输出品牌、资本和技术的地方,你怎么看温州当前鞋业发展形势?
谢榕芳:我不这样认为。数据显示,目前温州的制鞋业仍处于持续、健康发展阶段——虽然有企业陷入困境,也有企业主“跑路”。
第一,温州前十大品牌的制鞋企业发展基本都很稳定,去年年底温州照章纳税的鞋企是2761家,今年一季度上升到3647家,增加了800多家。这些新增的,都是新派生出来的企业。从出口情况来看,去年全年温州鞋类出口占到全市外贸出口的28.41%,创历史新高。
第二,第一代制鞋业老板的子女开始接班做鞋——虽然不是很多,但苗头已经出现。我们有一家做鞋材的企业,老板自己做鞋材也做得烦了,就把鞋材厂交给女儿,儿子则做鞋的外贸,第一年准备,第二年一上来,就做了6000万出口额。这样的成绩,是第一代家庭作坊起家的人所不可想象的。从这样的情况,我们看到温州更多的希望。老一代单纯做鞋的,基本都没有出事;出事的,基本都是其他投资,选择错了。
第三,内销鞋厂有走下坡路的,但温州女鞋发展不错——温州女鞋90%以上是内销。10来年前,温州最声名显赫的制鞋企业如奥康、康奈、红蜻蜓曾经委托成都贴牌生产女鞋,今天温州的女鞋都是自己生产,且有20多个鞋企的品牌代言人是国际国内明星。
因此,从上述情况来看,温州制鞋业应该还有一段发展时间,真正到了整个生产基地要转移出去的时候,那他的营销、研发和总部,也依然会留在温州。
外迁企业难以解决产业链配套
记者:大概10年前,奥康就带着一些温州鞋企在重庆璧山建设“西部鞋都”;前两年,康奈、东艺、爱玛和百丽也在安徽宿州建了一个制鞋基地,这会不会威胁到温州在制鞋业中的地位?
谢榕芳:温州转移出去的制鞋基地,现在反映出几个问题:
一是产业链的问题。温州制鞋业发达,是因为我们有鞋材市场、国际鞋城等几个鞋业市场,把全国制鞋业产业链凝合在温州,宿州、璧山想打造这样的产业链,起码10年内是难以成就的。
从转移到重庆璧山的情况来看,有些企业在那基本上只剩个店面,其他大都撤回来了。一是,重庆离温州太远,产业链全都挪过去,很困难;再者,要发展制鞋基地,必须有几个大的集团支撑,光过去一点,不行。
百丽那么强的实力、那么优惠的条件——把江苏森达都吞并了,在宿州几乎是零地价拿地,一样遇到了产业链的问题。不要说转移到璧山,产业链转移到丽水的,都不太成功。
二是熟练工人的问题。东艺的宿州基地,已经开始生产了,老板的儿子、儿媳妇过去坐镇,也非常棒,但成本增加无法避免——工人招进来,得磨多久才能磨成熟练工。
记者:像耐克之前的制造基地在中国,但前几年已经把最大的生产工厂从中国转移到越南,温州鞋企是否迟早也会这样做?
谢榕芳:温州鞋企目前没有转移到越南或东南亚的,即使转移到越南,也是考虑到要降低成本。但是,不要认为移到国外,就非常好,未必。比如,碰到越南最近出现的事情,你怎么办?投资会落空,还不如扎在温州稳扎稳打。中国13亿人总是要穿鞋子的,制鞋永远是朝阳行业——只不过要提高质量,提高研发设计能力,提升品牌。我这两年一直在提“温州制鞋要向科技发展”,也有企业已经在这样做,比如蒙拉妮鞋业公司,获得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认定,这在制鞋业很难。
记者:您有个观点:现在温州鞋业处于洗牌阶段,怎么理解“洗牌”的内涵?我这几天和温州一些鞋业人士聊,有人认为,温州制鞋业以后的格局可能是三足鼎立:康奈、奥康、红蜻蜓,你怎么看?
谢榕芳:所谓洗牌,就是真正有些企业已经受不了市场的残酷竞争,他那个牌子就可能倒掉。
至于温州鞋业未来的格局,三足鼎立,不能这么说。因为,目前温州前10大品牌还很稳定;即便是三足鼎立,也要看到,会有很多企业支撑这三家,他们可能会放弃原有的企业,但保留品牌、成为三巨头的子品牌——这就是洗牌过程。我认为,真正的洗牌,最后可能就是几个大集团立在温州。
记者:这个过程,估计需要多长时间?
谢榕芳:短则5年,长则10年。
记者:现在中国到处都在提产业升级转型,温州有没有认为制鞋业不是高端产业、应该淘汰的想法?
谢榕芳:不仅是社会上,就是政府,曾经也有一些领导认为,这些企业没法跟高科技比。科技制鞋,我已提了两年多,不过现在还没成为共识,但我们向中国鞋革行业协会汇报,我一直提这个观点,不管他们认可不认可,我们要做出来给他们看。十年以后,我们再来说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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