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miao/文
一镜到底,指的是取消剪辑的痕迹,影片从开始到结束由唯一且不间断的长镜头组成。五年前,奥斯卡最佳影片《鸟人》让这个概念广为人知,如今另外一部采用一镜到底的电影《1917》极有可能摘得同样的桂冠。用一个镜头展现一位士兵数小时内曲折的战场遭遇,这无疑是《1917》吸引观众的最大噱头。
《1917》。资料图
早在2002年,俄罗斯导演索科洛夫就采用一镜到底的方式创作了《俄罗斯方舟》,影片在圣彼得堡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拍摄,将一个国家三百年的历史编织进一次奇妙的博物馆游历之旅。在无数次的排练之后,《俄罗斯方舟》做到了90分钟的电影时长完全对应90分钟的拍摄时间。2012年两位美国导演推出了一部名为《人民公园》的实验纪录片,他们一个手持摄影机坐在轮椅上,一个推着轮椅在四川成都的人民公园里穿行,镜头模仿一个好奇游客的视角,记录下这里一个平凡午后的景象。2018年的华语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有一个长达一小时的3D长镜头,通过一镜到底来混戏现实与梦境,导演毕赣也借此制造了一种奇特的观影仪式感,电影造就的幻觉,连续而绵延。
可以说,一镜到底不仅代表一种拍摄手段,也是一种特殊的视听呈现,影响着创作者的叙事选择,承载着表意的需要。那么,《1917》通过一镜到底达到了什么效果,又实现了什么突破呢?
相比使用超长镜头或一镜到底的艺术电影,《1917》作为一部好莱坞大制作,首先考验与体现出的是顶级的工业水平和概念执行能力。导演萨姆·门德斯和好莱坞最负盛名的摄影师罗杰·迪金斯面临的最大挑战是设计和隐藏剪辑点,让成片看上去只有一个镜头,以制造出一场连贯而惊心动魄的战地穿越。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两个年轻的士兵被委派重任,他们需要携手深入危险地带,给深陷埋伏的前线带去最新指示,以挽救上千人的性命。导演门德斯的祖父为电影提供了故事蓝本,但片中所呈现的战场遭遇则是精心设计的结果。在两小时的银幕时间里,主角Schofield经历的不仅是战场未知的重重危险,还有内心深处的挣扎。对他而言,执行任务的征程也是蜕变之旅。一同艰难越过充满腐尸的沟渠和摇摇欲坠的战壕后,Schofield曾抱怨同伴Blake选择了自己。战友善意救人却不幸牺牲,他变得孤身一人,担负的使命却又多加了一层:他要去完成传递信息的任务,以及找到Blake在前线的哥哥。
各种戏剧性险情和考验人性的关口让Schofield的火线穿越之旅毫不单调。受伤跌倒无可避免,Schofield还需要与敌人肉搏,甚至在危急关头跳入湍急的河水。虽然Schofield大多数时候都在不断地前行,影片还是为他设计了难得的喘息时刻。
他在寻找避难空间时遇到一位法国少女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当心灵的感应跨越语言的壁垒,陌生人带来的慰藉会使勇士更加一往无前。战争摧毁家园但不会消灭大爱,影片的反战信息也由此传递。
在紧跟主角从后方走进前线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联想起电子游戏。从被同伴叫醒到完成任务后重新背靠大树,Schofield完成了一次刺激的层层闯关,前方的遭遇对他未知却已经被电影创作者提前设好,而他没有失败的机会,只能随机应变,接受命运的考验。一镜到底更是强化了这种一鼓作气拿下任务的感觉。
当然电影之美是无法替代的。无需更多的台词,所有的信息都蕴藏在丰富的画面和声效之中。第七艺术的不可替代,终究在于其用视听语言营造时空、激发感受的能力。《1917》里有太多令人难忘的场面:炙热的火焰模糊了人的身影,分不清敌我的瞬间提示着战争的盲目和可畏;樱花花瓣悠然飘落水面,短暂的自然美景被不远处泡胀的浮尸破坏,强烈的画面对比突显出人类暴力的无端和龌龊;当可怕的寂静中渐渐响起悠扬而凝神的歌声,我们会对奋战在最前线的战士们感到悲恸和崇敬,对生命多一份珍视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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