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人物：中国新一代设计师如何驱动时尚消费可持续转型

　　2023年5月6日，中国24节气中立夏这天，上海著名的“巨富长”一直被认为是最有“腔调”的时髦街区，其中长乐路上的WWD Fashion Lab迎来了12位中国当代原创设计师，他们最有代表性的作品集体出现，只为参与一场以“可持续时尚”为命题的联合展览。

　　实际上，随着线下经济复苏，位于上海市静安区的“巨富长”地区，有一系列扶持本土时尚产业的活动，其中不乏绿色主题。比如，娱乐明星和素人爱好者一起，骑行穿梭在“巨富长”，被支持绿色环保的骑行队伍记录下来。随后在社交媒体发酵的过程中，限塑消费，低碳出行等口号式标语被记录并裂变传播。诸如此类的活动还有许多，绿色环保，成为眼下上海街头的一大标志。但是，位于WWD Fashion Lab的12位设计师的联展所表达的“可持续”意志，还远不止于如此。

　　早在2018年左右，全世界的旧衣回收利用率并不高，而中国的旧衣再利用率曾只有0.1%。今天，全球旧衣平均回收率15%左右，但中国仍不足 10%。就在去年，中国国家发展改革委、商务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废旧纺织品循环利用的实施意见》中明确规划：建立废旧纺织品循环利用体系，到2025年，废旧纺织品循环利用率要达到25%。

　　如何才能实现这25%的目标？新一代设计师正从不同维度努力。

　　在中国南方城市，婴孩出生白天后，父母拜会百人，收集布料缝合制成一件拼布衣服，俗称“百家衣”。与诸多国际品牌跨界合作的设计师王逢陈，在 2023秋冬系列中以此为灵感，回收往季面料，以一种可持续且具有象征意义的方式拼接焕新。

　　诸如这样从形式符号和文化意涵等方面表达可持续理念的作品，在这样在一场名为《12x12前瞻与探索——可持续塑造与实践设计展》的展览中不在少数。如设计师王逢陈所言，在中国古老的村庄，百家布缝纫出的衣服，是一种情感纽带，背后是人文和社群，而中国人最看重的，恰是这种社群宗族文化的可持续。

　　同样是回收，设计师王逢陈将面料回收应用于某季新品，而另一位被誉为“中国可持续时尚第一人”的设计师张娜，坚持12年把全中国的旧衣服改造为新时尚。从2010年开始，她发起的“再造衣银行”邀请来城市打工的低收入妇女加入她的阵营，教会她们缝纫技术，把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居民丢弃的旧衣通过清晰改造的方式，从旧变新、变废为宝；2014年开始，与西藏地区的牧民合作牦牛绒毡材料，扶持牧区经济，改善当地居民生存条件；2016年开始组建面料实验室，以产业链联动的方式，让回收、再造、设计、销售都有一定科技含量，仅再生材料就有数千种……现在，在再造衣银行的旗舰店门口永远放置着一个回收箱，在回收旧衣服的同时，告诉捐旧衣的行人，这些衣服会在设计师的手中“重生”，成为时尚经济的一部分，被卖到非洲或者朝鲜。

　　作为中国乃至世界领先的以可持续时尚为核心的生活方式品牌，张娜创立的再造衣银行 (Reclothing Bank)构建出运用艺术设计+科技民艺+情感疗愈在人、事、物这三者之间相互转化设计体系，形成特有的回收一再造一销售—Repay地球完整闭环系统与全方位研发实验室。

　　不论是一季新品以“百家衣”为灵感，还是坚持12年打造一种全新的设计体系，新一代设计师的创作背后，都蕴藏着可持续的深远意义，甚至已经跳脱出狭义时尚的范畴，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

　　在中国浙江，一个名叫“平湖”的省辖县级市，人口只有70万，不产羽绒却产出了中国50%以上羽绒服，年出货量超1.5亿件，年销售规模约300亿元。而在这个“制衣传奇”的江南小城，生产、配送、设计等行业则带动就业10万人。

　　其中，公司化运营仅三年，就登陆米兰时装周，登上18个国家的杂志和封面的沈威廉，时常研究和思考中国的传统文化，将江南的竹编、传统的剪纸、绵延的长城，甚至竹简这些传统文化元素运用到高端羽绒服的设计中。而在此过程中，理科生沈威廉实现了对非遗文化的传承本身就是一种差异化竞争，是对愈发“卷”的时尚设计行业的一种可持续，而且用彩色剪纸雕塑工艺替代印花，以有算法理念的时装表达图案，减少传统时装印花工艺中对环境和生态的污染，更是可持续的一部分。

　　同样是理科生，“被苹果选中的色彩专家”支晨，从纤维材料、针织工艺入手，使产品可持续的同时，让生产流程也可持续。而有“时尚界的建筑师”之称的JUDY HUA以再生纤维为纱线材料打造雕塑和建筑感的针织作品的同时，以作品隐喻“在几何中超越几何，在命运中摆脱命运”的哲思。在兼具了时尚美感和人文省思的同时，她强调“持续十年的设计，除了起初的理念，相应的整个过程都是对可持续的践行，从设计、研发到生产，甚至是运输，以及面料的选择，方方面面都要形成一个较为良性的循环。”

　　什么是真正的良性循环？以JUDY HUA为代表，中国新一代设计师对于设计产品的全过程“苛刻”至极。他们从版型设计的时候就开始注重不浪费纸张，大货生产的过程中追求对面料不浪费，而避免不了的残余面料都要被设计为有趣的产品，或是礼品，回馈消费者。在这种极致追求的过程中，努力做到零库存。

　　除此，越来越多设计师成为“高级时装”的倡导者。他们用近乎完美主义的要求打造出一件像艺术品一样完美的高品质时装，尽最大可能减少碳排放，并以高品质时装递到消费者手中的时候，希冀着一件可以穿十年。“做一件可以穿十年的衣服和买一件可以穿十年的衣服，这本身就是环保。”JUDY HUA说。

　　每一件商品都不只是商品本身，还有附着其上的“可持续”、“社会正义”价值。而新一代设计师们正为之努力，让时尚商品为消费者代言，替使用者说出想说的话、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甚至介入公共议题。当时尚进入高度文明发展的时代，时尚本身早已不是为满足人们刚性需求而存在，商品的实用性与消费者购买决策之间的联系正在减弱。就像时装早已脱离遮体的功能属性，而成为审美和精神思想的表达，今天的中国消费者，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精简消费的意义：每花一笔钱，都是为了给自己想要的世界投票。

　　当消费者用消费，为更好的世界投票。设计师用设计创造更好的世界，便不再只是以概念打动人心。而当越来越多消费者和设计师在可持续的层面达成共识，则将倒逼更多行业巨头开始坚定不移地践行可持续行动，市场就无需再以故事粉饰太平。

　　骑着单车穿梭“巨富长”，可以为减少碳排放做出贡献；去位于长乐路的 WWD Fashion Lab 用心看一次展览，感受设计师从材料到工艺，甚至生产制作每一个环节对可持续的敬畏，绿色时尚的阵营里将多一颗“蒲公英式”的种子，一份感动足以让绿色去往更多地方；从Sustain 100线上线下的美好设计发售平台购买一件时髦单品，意味着对公平贸易与循环经济的支持……在今天的上海的“可持续时尚”已逐渐形成商业气候，不只是设计师和品牌的创意概念，而是深入到消费者的行为和生活深处。

　　当买或者不买的选择，成为人们以时尚态度建设未来世界的行动。可持续时尚赛道上的新一代中国设计师，便足以驱动时尚消费生态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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