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第十二人民医院给陈勤元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昨日,躺在病床上的陈勤元两眼呆滞,口齿不清。妻子怀疑他供职的制鞋厂使用的胶水致其中毒,因为他的工友刘检平也因类似症状而入院治疗。有关部门检查发现,涉事工厂没有营业执照。目前,该厂已被关停,有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姐姐发现:弟弟走路不稳
陈锦英在晚发现弟弟陈勤元不正常。当时,陈勤元走路不稳、双目呆滞,而且说话含糊不清,“跟个老人一样”。她以为陈勤元重感冒,便和几名亲属将陈勤元送到南方医院急诊科就医。
南方医院的医生对陈勤元进行检查,发现他已丧失了基本的数学计算能力,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无法写出。28岁的陈勤元在老家湖南道县读完初二,陈锦英想不出什么原因使陈勤元变成这样。
陈勤元的不正常并非没有前兆,在去南方医院就医前半个月左右,他就感觉全身乏力。“他连衣服都不会穿了”,陈勤元的妻子唐冬梅说。陈勤元夫妻二人均在白云区石岗工业区内的洪发制鞋厂工作。唐冬梅是针车工,陈勤元是抆鞋工。
检测报告:血样中检出苯
寝食难安的唐冬梅将陈勤元的血样送到广州分析测试中心进行检测。3天后,她拿到的检测报告上赫然写着:该样品中检出有苯。2月2日,南方医院初步诊断陈勤元患中毒性脑病,并怀疑其病症与苯中毒有关。据悉,苯是一种可致人体中枢神经、血液系统发生病变的化学物质。
唐冬梅这才知道陈勤元不是感冒。2月2日下午,唐冬梅决定将陈勤元转到广州市第十二人民医院继续医治。而此前一天,和陈勤元同组的工友刘检元也住进了该院。“我们的症状有些像”,刘检平说。
湖南耒阳人刘检平和陈勤元所负责的工作中,有一道工序是将一种黄色的胶水涂到鞋材上。刘检平和工友们都觉得胶水味道很难闻,但除了个别人实在忍受不了胶水味刺激戴上口罩外,多数人都是没有任何防护就开工。
“没有人告诉我们胶水有毒”,刘检平说,工厂老板从未要求工人上班时做好防护再进车间,“厂房就一扇门和一扇窗透气,通风条件太差”。刘检平曾在嘉禾一家制鞋厂做了2年左右抆鞋工,他说自己没有出现不适,“那家工厂通风条件好”。
医生:症状似二氯乙烷中毒
转进广州市第十二人民医院的当天,陈勤元就收到了医院下达的病危通知书。昨日,躺在病床上的陈勤元两眼呆滞,口齿不清。当他试图握紧拳头时,手臂不停颤抖。对于他而言,未来两周将是他人生中最关键的日子。“医生说这两周要是病情稳下来,以后就有康复的希望”,24岁的唐冬梅说。
“两人的病情较重且病况比较复杂,如果是苯中毒,表现应该不是这样。”陈、刘两人的主治医生、市十二人民医院的张医生说,根据医学观察,两人的中毒症状与1、2-二氯乙烷中毒症状相似,病人出现记忆力、计算能力衰退,认知出现障碍等。
张医生表示,根据该院以前收治的类似病人治疗经验来看,即使有良好医疗救治的保证,但病人的病情还是有加重的可能性。对于病人具体病因,张医生表示有待更进一步检查。
唐冬梅说,事发后她和亲属曾前往白云区有关部门投诉。据了解,白云区有关部门检查时发现涉事的洪发鞋厂无证经营,于是当场令其关停。
为了医治丈夫陈勤元的病,她几乎花去所有积蓄,“工厂到现在一分钱都没出”。
前日下午,洪发制鞋厂老板娘告诉唐冬梅,工厂已到医院垫付了6000元,但唐冬梅打电话验证却被告知没人垫付医药费,“老板真的付了,他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借钱”。鞋厂老板娘说,工厂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据其介绍,前日上午,白云区卫生监督所在该厂取走胶水样品进行检测,“我们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记者随后要求进入该厂察看厂内工作环境,但被工厂老板娘拒绝。她表示,“不敢开门,除非政府部门把我厂门开了,我才敢开。”
医生说法
苯还是二氯乙烷中毒?
医生表示,需对工作场所空气及生产材料进行分析才能诊断
苯与1、2-二氯乙烷是两种不同有机溶剂,为何陈勤元血液中检出苯,但医生却怀疑其病征与1、2-二氯乙烷中毒相似?市第十二人民医院副院长刘移民解释:“此前别的医院做出的诊断都仅仅是初步诊断结果,病人究竟是苯中毒还是1、2-二氯乙烷中毒,还需要相关技术部门对患者工作场所空气中以及生产原辅材料进行物质成分分析及浓度分析,才能做出最后诊断,如果工作场所中苯浓度很高,且生产原辅材料中苯的成分比例较高,就有可能是苯引起的中毒;如果工作场所空气中1、2-二氯乙烷浓度高,且生产原辅材料中其成分比例也较高,则由1、2-二氯乙烷引起的中毒可能性大”。
刘移民说,苯与1、2-二氯乙烷都可以作为有机溶剂,常使用于制鞋、皮革制革、箱包及电子等行业。据悉,按照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和标准的要求,这些行业应尽量不使用或禁止使用含苯类的有机溶剂。
刘移民还表示,广州市目前所知的职业病,“大多数都与那些既无监管又无必要防护措施的小作坊有关”。刘移民的阐述,似乎为陈勤元、刘检平等人的遭遇作了注脚。
现场塌访
“我很怕胶水的气味”
鞋厂工人称早知胶水有毒,但开工都不戴口罩
站在洪发鞋厂门前路上,人被无处不在的刺鼻胶水味包围。走进石岗牌坊不到500米街边,五六家和洪发相似的小型制鞋厂挤在一起。街口边的士多老板娘欧女士说,“这里就是石岗工业区”。不到8米宽的街道上是来回取货的货车,厂门前站着消瘦的工人。
欧女士说的石岗工业区内,一排排出租房与一列列厂房相隔不到200米。最高的是5层的厂房,“一般都是几家鞋厂、服装厂挤在一栋楼里”。
广西百色人苏家盛坐在欧女士店门口看电视,因为还没结到工钱,他决定今年不回家过年。苏家盛脸颊深陷,很瘦,身高约1.6米。和陈勤元一样,他也是一名鞋厂的工人。他供职的云兴鞋厂与涉事的洪发约40米远。“前几天我们看到有救护车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家盛说。
苏家盛2009年7月份进入云兴鞋厂,此前,他已在白云区龙归做了四五年鞋厂工人,“都没有和工厂签合同,这鞋厂大多没有执照,签了也没用”。苏家盛说他和工友知道鞋厂里使用的胶水有毒,缘于几年前工友的一个在鞋厂工作多年朋友出了事,“最后血都坏了,老板赔10万他不要,他要治病”。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悲剧虽曾在同一个群体中上演,但苏家盛和工友们依然没有警惕。在云兴鞋厂上班的几个月里,他们都不戴口罩上工。
陈勤元被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的消息,苏家盛一点都不惊讶,“鞋厂招工越来越难了,很多人都说不想做了”。苏家盛的工友雷女士同意他的观点。雷女士说自己很懒,一年在鞋厂做几个月工再歇几个月,“我很怕胶水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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