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今天对美女的认知是“白、富、美”一样,“德、言、容、工”便是古人眼里看美女的标准了,女红不仅能反映女子是否心灵手巧,还能够在宁神静气中,陶冶心境和心智,提炼气质功底。
历史上有不少以“工”而名留青史的奇女子,三国时期的吴王赵夫人就有“三绝”绝活:可在指间以彩丝织成龙凤之锦是为“机绝”,能用针线在方帛之上绣出“五岳列国”地图是为“针绝”,又以胶续丝发作罗丝轻幔是为“丝绝”。唐代永贞元年有一奇女子卢眉娘,十四岁就能在一尺绢上绣七卷《法华经》,字仅粟粒之大,点划分明。明代有韩希孟的顾绣,晚清民初则出现了曾入宫廷传授绣艺、东渡日本考察的沈寿。
最早以缂丝名世的也当然是一位女性——南宋朱克柔,宋徽宗曾在她的织品《碧桃蝶雀图》上亲笔题诗:“雀踏花枝出素纨,曾闻人说刻丝难。要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黹绣看。”
缂丝,正是女红中最为耗时、最为极致的一种。
缂丝又称“刻丝”,是中国最传统的一种挑经显纬的欣赏装饰性丝织品。一般锦的织法皆为通经通纬法,缂丝的编织采用“通经断纬”的织法,纬线穿通织物的整个幅面,使缂丝犹如雕琢缕刻,且有一种强烈的双面立体感,老式织布正面干净,但背面凌乱,而“通经断纬”让正反面都一样,与普通织品非常不同。
缂丝“通经断纬”的织法还有不少品种,每个品种都有其各自的特色:本缂丝,质地厚重;铝缂丝,柔细轻软;明缂丝,雍容华贵,引箔缂丝,夹有纸箔;现在一般将质地厚重的称为本缂丝,细软一些的均称为宋缂丝。在缂丝中,“合花线”技术是中国独有的,比如织一朵牡丹花瓣,从大红到白之间,要逐步过渡,一般纺织是用过渡色块来逐级褪晕,而合花线技术可以做成渐变。它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绞捻在一起,仿佛绘画中调色。
因技法巧妙、耗工多、用材贵,历代人们把缂丝与黄金价值相等同,“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词一直延续到现在。古时也有 “……如妇人一衣,终岁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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缂丝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先秦时期,新疆一带已开始制作以羊毛为原材料的缂织品——缂毛。至少在隋唐时期,我国便开始制作缂丝了,敦煌石窟中的缂丝幡幢,图案多是几何纹样,设色华丽,可见当时缂织技术已趋成熟。
到了宋代,缂丝超越实用工艺品的范畴,转向了纯粹欣赏性的艺术化的创作,并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达到令后世千年间也难以逾越的一个高峰。北宋时期,随着院体画派的发展,缂丝开始采用国画来做底稿,合花线技术能逼真地表现出笔意的浓淡,一下从纹样制作跃升为艺术欣赏品。
缂丝有专用的织机——缂丝机,这是一种简便的平纹木机。缂织时,先在织机上安装好经线,经线下衬画稿或书稿,织工透过经丝,用毛笔将画样的彩色图案描绘在经丝面上,然后再分别用长约10厘米、装有各种丝线的舟形小梭依花纹图案分块缂织。
缂丝能自由变换色彩,因而特别适宜制作书画作品。缂织彩纬的织工须有一定的艺术造诣。缂丝织物的结构则遵循“细经粗纬”、“白经彩纬”、“直经曲纬”等原则。即:本色经细,彩色纬粗,以纬缂经,只显彩纬而不露经线等。由于彩纬充分覆盖于织物上部,织后不会因纬线收缩而影响画面花纹的效果。
一幅作品的完成,要落经线、牵经线、套筘、弯结、嵌后轴经、拖经面等16道工序,更换数以万计的梭子才能完成,耗时往往经年累月,到了作品完成之时,缂丝下的画稿移动还不能超过5毫米。缂丝制作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缂丝的织造十分繁复,织造者不仅要经年累月耐得住寂寞,还要有一定的绘画艺术功底,否则很难胜任制作缂丝的重任。南宋的缂丝奇女朱克柔便是当时最为有名的缂丝创作者。
至明代,缂丝名家不断涌现,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朱良栋了。《瑶池吉庆图轴》就是朱良栋的代表作。
《红缕梦》中晴雯所补的“雀金裘”,就是把孔雀翎毛上的羽绒与丝绒拈合后缂织而成的。定陵出土的明万历皇帝的缂丝龙袍,同样是用孔雀羽毛缂织的龙纹。这些用孔雀羽毛缂织出的花纹,看上去“金翠辉煌,碧彩闪烁”,而且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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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之后,精美的缂丝受到更多皇室的喜爱,他们不仅把缂丝作为生活中的实用品,更把缂丝当作艺术品来收藏。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缂丝精品,临摹书画作品的缂丝比例最大。这些缂丝通篇采用纯粹的缂织技法,就连人物眼珠、衣服皱折等细节都用丝线一根根地织造表现,气韵生动,反映出丝缂工艺的高超水平。与缂丝有关的服饰中,龙袍是最炫目的,龙袍大都是缂丝制成,做一件龙袍起码需要三四个人花上一两年时间。
无论是缂丝所耗费的巨大人工,还是为艺术所倾注的心力,都让缂丝尽显尊贵和奢华。
说起缂丝现代的收藏和保护,不得不提到两个关键人物:张学良和朱启钤。
朱启钤,贵州开阳双流镇人。他是清末民初“交通系”的重要人物,一度出任代理国务总理,同时又是一位古建筑学家、收藏家。出于对缂丝的热爱,他不惜巨资收购了大量缂丝精品,当时的收藏界有“朱家缂丝甲天下”之说。
他收藏的缂丝,大多是从清代恭王府里流散出来的皇帝御赐之物,包括宋代名家朱克柔的《牡丹图》、《山茶蛱蝶图》等。他还对缂丝进行研究,撰写了《存素堂丝绣录》一书,把藏品一一著录其中。
对朱启钤收藏的这批缂丝,日本人垂涎已久。1924年,日本实业巨头大仓喜八郎向朱启钤提出,愿意出100万银洋收购这批缂丝。
此时的朱启钤,虽然已经家道中落,急需用钱,却丝毫不为这笔巨款动心,他私下对家人说,这批国宝就是卖,也坚决不能卖给外国人!
张学良将军得知消息后,立刻与朱启钤联系,表示愿意接手这批缂丝,并保证“绝不让它们流失海外尤其是日本”。有了张学良的承诺,朱启钤才放心地把这批缂丝以20万银元的价格,半售半赠地交给了张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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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缂丝后,张学良不敢大意,谨慎地把这批宝物珍藏在当时的东北边业银行金库中。
然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九·一八事变”后,日寇侵占东北,这批缂丝随边业银行一起落入日本正金银行之手,被运到长春存放。当时的伪满洲国还把这批缂丝定为了“国宝”,在日本印成一本名为《纂组英华》的图录。
幸运的是,日本投降后,朱启钤在文物专家王世襄的帮助下,将这批缂丝从长春空运到北京,交给了故宫博物院,成为今天故宫博物院和辽宁省博物馆珍藏的国宝。
2006年春拍中,香港苏富比、佳士得先后推出的清乾隆御制缂丝甲胄和清乾隆御制缂丝三星图轴,各以1526.7万元和1817.9万元的高价成功拍出。
相较香港,缂丝的受欢迎程度在内地市场也毫不示弱,前不久一件清代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就以3575万元的价格在北京某拍卖公司拍出,另一件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又以8372万元在上海崇源拍卖行落槌成交。从近年来缂丝作品在拍卖场上的迭创新高的表现看,未来缂丝作品再创佳绩是可以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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